海上的葬礼

最近有在忙原创,有兴趣的指路长佩阅读 作者ID希莉娅,求评论求收藏~ˏ₍•ɞ•₎ˎ

【米尤】Shackles 06

6、幻痛之伤

        深夜,老旧收音机断断续续播放着扭曲不成调的古典钢琴乐曲,回荡在空旷的酒吧大厅。

        主教像修理信号不好的电视机似的拍拍打打好几次,无果,最后郁闷地往放收音机的吧台上踹了一脚,点了根烟躺到沙发里窝着。

        刚躺下还没两分钟,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大门“咣当”一声被狠狠撞开,主教惊得呼啦一下坐起来,烟都没叼稳,掉到他裤子上烧出一个窟窿。

        “怎么回事?”主教下意识想破口大骂,看清来人后生生把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下去,皱着眉问眼前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大概是从出门开始就没有打伞,头发和衣服上的水不停往下淌,在他脚下的地板上汇聚成一滩滩水洼,但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双手死死抱紧怀里被黑红色外套严严实实裹在里头的尤里。尤里只剩半边熟睡的侧脸和墨蓝的发丝露在外,一向白皙的脸颊绯红,不时发出咳嗽声。

        “尤里怎么了?发烧?”主教看着米哈伊尔沉默地把尤里放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小心地盖上毛毯后转身跑去办公室里翻箱倒柜找药,想了想,凑过去碰了碰尤里的脑门。还好,温度其实不是很高,不过他看上去很不舒服,蜷成一团呼吸急促,好像是陷入了什么醒不过来的噩梦,“这是着凉了?早上不还好好的?”

        “紧张过度了,压力太大导致的发热。”米哈伊尔拿着药和水冲出来的时候匆匆回答了一句,他的眼睛从头到尾就没从尤里身上移开过,瞥都不带往边瞥,仿佛除了弟弟外什么也看不见似的。掰出两粒胶囊后,米哈伊尔就着水扔进嘴里,低头捏着尤里下巴贴过去……把药往他嘴里送。

        “哎……你们……靠!”主教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无奈地小声骂了一句别开脸,他一直没能亲眼见过米哈伊尔口中和尤里接吻时的现场画面,这会儿有幸亲眼目睹了一番,心里各种复杂纠结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感想。

        这俩孩子,特别是尤里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就算称不上父亲也算大半个长辈,虽然不反对也可以接受但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米哈伊尔喂尤里吃完了药,又伸手解开他胸前的衬衫扣子让他能透透气,见尤里呼吸逐渐平稳,也不再咳嗽,总算松了口气,起身退开一段距离……蹲在了沙发旁,双眼依旧盯着尤里的方向出神。

        “你们兄弟俩这又是整哪出?”主教瞧着米哈伊尔的样子实在有点看不下去,拿过一块大毛巾盖在了他头上,又取出一套新衣服递过去,“把你湿衣服换了,别一会你也倒下我还得叫救护车。”

        米哈伊尔用毛巾草草擦了下头发,脱掉衣服拧水,主教去吧台后面冲了壶热咖啡,等他端着两个杯子走过来,就看到米哈伊尔换好了衣服靠坐在窗台边,嘴里叼着根烟,不过没点。头顶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形成暧昧的阴影,主教发现他的眼神还黏连在尤里身上,但就是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米沙,”主教搬了把椅子挪到他身边坐下,把咖啡递到他跟前,“你跟我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米哈伊尔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浓重的苦味呛得他干咳了一声,没说话。

        “你下午走那会我就觉得不对头,”主教这会儿万分后悔当时没有拦下米哈伊尔问个清楚,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所以现在咱俩必须得谈谈,米哈伊尔,你是不是和尤里……”

        “主教,”米哈伊尔打断了主教接下来的话,“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主教没说完的话噎在嗓子眼里差点没一口气憋死,不过对于这孩子竟然会一本正经用“求”这个字来拜托人办的事也感到好奇,不禁顺着他的话问,“干嘛?”

        “我下半个月要参加公务员考试,可能比较忙,”米哈伊尔掏出火机点着了烟,本想吸,看了一眼尤里后还是掐灭了,“这段时间……拜托你照顾尤里。”

        ……有那么一瞬间,主教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照顾?照顾谁?照顾尤里?那个对于有关弟弟的任何问题恨不得事事亲为,从小到大几乎寸步不离从不借助他人之手的米哈伊尔,竟然会让自己帮忙照顾他的宝贝弟弟?!

        这感觉特不真实,主教脑子有点晕,“你们……吵架了?”说完自己都觉得荒诞,本来吵架拌嘴这种行为发生在任何一对兄弟身上都再正常不过,可唯独放在尤里和米哈伊尔之间就给人感觉很怪异,可要问到底哪儿怪……说不上来。

        没人接话,米哈伊尔小口喝完了咖啡,侧耳听着外面的雨声,秋天的寒雨总是一阵接着一阵儿,嘈嘈杂杂的哗哗声吵得人不得安宁。

        他听了一会儿,烦躁的情绪不减反增,站起来,“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米哈伊尔!”主教还是不太放心,“你们俩有没有……”

         “没吵架,不是你想的那样,”米哈伊尔总算是回了一句,走到门边的时候从伞桶里抽了把伞,想了想,把一个小瓶子放在吧台上,“尤里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如果他醒了说自己哪儿不舒服……帮他抹点。”

        ……

        空无一人的漆黑街道上,青年打着黑伞,踏着近乎虚无的步伐漫步在雨幕中。

        带着湿气的凉意透过单薄的外衣侵蚀进骨头缝里,冻得人牙齿都在打颤。还好临出门前给尤里多加了几件衣服,不然以小狗怕冷的体质这种天气绝对扛不住,米哈伊尔想,但却没有意识到,他忘了给自己也多穿几件,就连唯一能用来保暖些的外套,都披在了尤里身上。

        可是害尤里发烧的人,是自己。

        脚下的步子突然一个趔趄,他赶紧扶住身旁的栏杆才勉强稳住身形。米哈伊尔不后悔把尤里送走,对尤里造成伤害的是他,犯下不可饶恕罪孽的是他,快要被一切折磨到崩溃想要不管不顾发狂的也是他,所以两人必须分开,至少这段时间,他不能再出现在尤里面前。

        尽管如此,然而……内心深处传来的钝痛……无论如何去忽略都没法消失。

        他甚至不确定,这种感触……是否该称之为痛觉。

        好痛、好痛……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真是奇怪,究竟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明明身体上并没有任何伤口。

        雨还在下,他从路面积蓄的水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长长的银发、灰蓝色的双眼、布满面颊的疤痕……每一处都是那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不期然间,他又想起了某个早已离开人世的少女,她的身上也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伤,与现在的自己……不知怎么总觉得很相似。

        那个女人曾经如此说道——

        “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她笑着,染血的嘴角微微上扬,看着相当触目惊心,“你就是下一个我,总有一天,我们在地狱相会。”

         她所诉说的话语完全正确。那个时候,米哈伊尔这么想道,所以现在,这段不祥的言辞,正在慢慢从诅咒变为现实。

        ……

        尤里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深海,狂暴的波浪冲击着大脑,他的意识就如同一叶孤舟在海面沉沉浮浮,恐惧到发不出声音。

        尤里……

        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是那个一直出现在梦境中的红衣少女,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也看清了她一身被血染红的白裙——没错,那件衣服,本应是纯白色的,可是沾满了血,很多很多血,把白裙和她的半边脸颊浸染成红色。

        尤里……

        这一次是哥哥的声音,回过头,幼小的身躯撞进冷得像冰块一般的怀抱,少年手上也有着鲜红,随着他抱住自己的动作沾到了身上。哥哥的脸被雨水弄湿得透彻,白发短发下的眼眸里面,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浓重到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绝望。

        尤里,尤拉奇卡,对不起……

        他在向他道歉,以一种极为温柔又残酷的语调。

        年少的米哈伊尔展露出如同哭泣的悲哀微笑。

        如果有一天,我也发了狂……

        请你一定要,毫不犹豫地逃离我。

        千万别给我,囚禁你的机会。

        也别给我,伤害你的机会。

        ……

        主教独自一人收拾着店里一片狼藉的水迹,脑子还停留在米哈伊尔离开前丢下的那句话里转不过弯来。

        尤里一直在昏睡,他趁打扫的间隙去看过三次,发现他一直保持着米哈伊尔把他放下的姿势没动过窝。主教洗干净手过来想把他抱到自己的单间里让他在床上睡,刚掀开他身上的毛毯,尤里忽然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盯着主教大口深呼吸,好半天没缓过劲。

        “你怎么样?”好在这次主教早有准备,递上早早沏好的热可可,顺便帮他拍背,“做噩梦了?”

        “……不是,谢谢,”尤里张了张嘴,接过递到眼前的热可可下意识道谢,他转过头看了看主教,神情有些迷茫,“主教先生?你为什么……”

       “是你哥把你送过来的,”主教叹了口气,把手边的毛毯披到尤里肩上,“他快考试了,让我收留你到下半个月。”

        “考……试?”尤里愣了愣,睡着前的记忆还在脑海中回放着,他摇了摇头,放下杯子揉着太阳穴想从沙发上下来,“我得回去找他……”

       只是刚一挪动,双腿间传来的某种火辣辣的热感逼得他坐回了沙发上,但即便如此,大腿内侧肌肤摩擦裤子布料引起的刺痒还是令尤里红了脸,特别是回想起这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导致的时候,更是有种想挖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难受?”主教看了尤里一眼,从他的脸色也大致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不过照这反应,看来事情还没他预想的那么糟糕,“裤子脱了,我给你擦点药。”他拿出了米哈伊尔给他的那个瓶子。

        尤里抬头瞄了他一眼,“……您真不客气。”

        “废话,你们俩哪儿我没看过,小时候的尿布还有几次是我帮着换的!”主教翻白眼,把药水倒到手心,“赶紧!”

        尤里咬咬牙,三两下脱了裤子,主教分开他大腿看了看,还好,没破皮,就是稍微红肿了些。主教啧了一声,把药拍在他腿根处搓揉了几把,拍拍手起来问,“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了,谢谢。”尤里把裤子穿回去,下地走了一圈,除了腿间还有点凉丝丝身体还有点虚以外真没什么其他不适,倒是主教瞧着尤里生龙活虎的样子挺意外,摸着下巴想还以为这娃肯定被吃干抹净了,没想到竟然还没有,那小子定力不错啊……

        尤里活动开了,转身就想往门外跑,被主教拎着领子拦下,“干嘛去?”

        “去找哥哥。”尤里皱眉,梦里米哈伊尔虚无缥缈的声音和那样脆弱到仿佛随时都要破碎的身影还在眼前徘徊不去,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做出那样的行为,也不懂他到底在为什么烦恼生气,但唯有一点,尤里却比谁都要清楚。

        他不能、也不想从哥哥身边离开,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做了什么。

        这种想法如此理所当然又根深蒂固,就好像米哈伊尔理所当然的爱着弟弟,而尤里也理所当然的从出生开始就喜欢并陪伴着哥哥。这份感情的牢固,光是这一次的事件还不足以将它斩断。

        主教闭了闭眼,这对兄弟之间扭曲错结的关系说不出是好是坏,他无从断定也没什么资格去评判,一切还要看当事人的选择。尤里现在的态度说实话并不叫人意外,但有些该说明的话还是得说,“尤里,你和你哥的问题按理来说我不应该多管,但你去见他前,有个问题你必须想清楚。”

        尤里听到这话稍微冷静了些,回头看着他。

        “你从小是被他带在身边养大的,很多概念性问题可能反而没法意识到,”主教拉着他在吧台前坐下,放上热可可,“米哈伊尔他……喜欢你,不是像哥哥对弟弟那样的喜欢,而是像你们父母之间那种恋人一样的爱情,懂吗?我不是指责他爱你有什么错,但你们是亲生兄弟,兄弟间的恋爱在大部分世人眼中是一种不正常的、甚至可以说禁忌的关系。”

        “我知道,”尤里捧着杯子小口喝着,若说以前他还不明白,现在米哈伊尔的行为也让他意识到一直以来哥哥对自己的“喜欢”和他所想的与众不同,“我和哥哥接吻,也是不正常?”

        “……如果在外人看来的话,确实是,”主教笑了笑,“不过这些外界的大众看法跟现在的你无关,我们要谈的是另一件事。”说着,他点了根烟。

        “尤里,”主教的态度难得正经了一回,“你还爱你哥哥吗?在知道真相后。”

        尤里沉默了半晌,点点头,“……爱。”

         “但我不知道,”尤里仰起脸注视着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我的感情,是不是跟哥哥一样。”

         喜欢当然是真喜欢,但这到底是单纯的亲情,还是像米哈伊尔对自己那样的爱情,尤里分辨不出。

        “这个简单,”主教面对这似曾相识的场景额角直跳,心里一个劲吐槽为什么这俩孩子感情上的思想工作都得自己来解决,“你把你哥今天对你做的事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是其他男人或者女人对你做一样的事,你什么感受?”

        尤里没说话。

        别人?做一样的事?

        他开始在脑中模拟熟人对自己做出一样的举动时自己的反应,想了个开头就觉得反胃,眉头深深皱起,“……很恶心。”

        主教发笑,“那跟米哈伊尔呢?”

        “我……”尤里顿了顿,回忆再次翻上来,对比之下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没有除了惊吓、害羞、不解以外的其它情绪,“就……有点不习惯,”他脸红了红,“有点突然。”

        主教又问,“那要是米哈伊尔对其他人那么做呢?”

         “应该不可能,”尤里实话实说,他很少见到米哈伊尔和除自己还有父母以外的人过度亲近,不管是男是女,不过主教的话还是让他控制不住脑补了一下,“感觉……不太舒服。”他皱了皱眉,那种有点像吃了柠檬糖一样泛酸的滋味很陌生,但更不好受。

        “那不就得了,”主教抽了口烟,尤里脸上的表情简直让他无语,但愿阿列克谢和幸子晚上不要来梦里找他算账,“这就是‘爱’,跟他对你一样。”

        尤里没吭声,抱着杯子的手攥紧。

        “在你决定好怎么做之前,先待在我这儿吧,”主教把烟头按灭在烟缸里,收拾完杯子站起来,在他肩上拍了拍,“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自己。”

        ……

        接下来整整三个星期,尤里一直没再见过米哈伊尔。

        不仅仅是米哈伊尔要考试,尤里的学校马上也要迎来这个学期最后一场月末测试,他每天都泡在学校图书馆复习到很晚才回酒吧。主教停了他的手机,不过考虑到他一个人出入歌舞伎町不太安全,于是每天开着车上下学接送。

        尤里不是没有想过偷偷跑回家,但一方面他知道备考辛苦不敢打扰哥哥,一方面……主教的话总会使尤里陷入深深地思索,他现在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之后该怎么做?还有哥哥对他的,自己该如何去回应……之类种种,都令尤里在无比思念对方的同时,又生出不安和迟疑。

        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也会这么复杂,这么令人纠结。

        “停笔,从后方开始交卷。”

        随着监考老师一声令下,讲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情绪不一的叹息声,有的人是放松,有的人是哀叹,但这些都伴随着卷子被收走化为了兴奋的讨论,学生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开始商量放学后的日常活动。菲利普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最后毫不意外在角落里找到了坐在课桌旁眺望风景的尤里,          

        尤里一只手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的街道发呆,平时每学期的考试结束后,不管有多忙,米哈伊尔一定会出现在校门外不远处的树荫下。高中生里也有一些喜欢接送他们的家长或者司机,特别是考试过后,可米哈伊尔从不与那些人站在一起,更不曾出声交流。

        现在想想,那个人好像一直都在刻意回避并保持与他人之间的距离感,既不表现的亲密也不明显排斥,但却让所有人都无法接近。

        只有自己除外。

        “尤里?尤里!”菲利普举着根棒棒糖在尤里眼前逗猫似的来回甩,试图让神游天外的好友回魂,“你怎么回事儿啊?没睡醒?”

        “菲利普,”尤里手一挥抓住了在眼前乱晃的棒棒糖,低头拆开包装纸,“问你个问题。”

        “说呗,”菲利普见他把拆好的糖递回来,摆摆手,“送你了,什么事儿?”

        “我……”尤里把糖含在嘴里咔嚓咔嚓咬,一股薄荷味冲得他脑子清醒不少,“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对他说?”

        “你想告白?”菲利普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还能怎么说?直接说喜欢你不就成了。”

        “就这样?”尤里皱皱眉表示怀疑,他总觉得告白不会这么简单。

        “不然还能怎样?”菲利普耸耸肩,“告白无非就那么几句,最主要的是向对方传达自己的心意,‘喜欢你’是最直接的表白方式,当然如果你想含蓄点那就另说。”

        “我不想含蓄,”尤里扁扁嘴,看起来很不满,“我怕他听不懂。”

        “那就直说呗,哦对了,既然决定要告白最好趁早,不然指不定哪天对方就被别人抢走了,”菲利普郑重其事的建议,这小子能开窍不容易,还是多嘱咐几句比较保险,“到时候你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有道理。”尤里点点头,然后呼啦一下站起来打开窗户,菲利普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告白,”尤里属于行动派,说干就干,菲利普的话让他心里的警戒线拉高一大截,“麻烦你帮忙转告一会来接我的人,我先回家了。”说完从窗户翻了出去,留下菲利普一脸懵逼加茫然……

        “等等!你到底打算跟谁去告白啊?!”

        ……

        米哈伊尔坐在书桌前,对着桌面上摊开的一本本参考书,地上堆满了成套成套试卷,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答案。

        笔在纸页上画了几道,末了才发现写错了地方,随手划掉后干脆丢开了笔,往后仰躺进椅背里,盯着头顶的吊灯。

        从兜里掏出根烟,想点着,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下了,尤里对于不让他抽烟和喝酒这些方面管得很严,再加上小家伙鼻子灵,不管怎么去味也瞒不过他,后来米哈伊尔基本就没再碰过烟,反正他没烟瘾,不过偶尔还是会在与主教碰面时喝两杯酒,完了回家遭弟弟一顿批。

        想到尤里,米哈伊尔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但很快又恢复成面无表情。

        他闭上眼睛。不能想了,也不敢想,他怕自己花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阴暗欲望再次冒头,不可以,不行,我不能……再想着他。

        会被摧毁的,不论是自己还是尤里。

        求求你,逃离我吧。米哈伊尔双手撑住额头,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一声接一声,米哈伊尔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主教。

        不祥的预感丛生,米哈伊尔盯着屏幕愣了几秒,按下了接听键,举到耳边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

        “米哈伊尔?”主教那边有点吵,周围还有说话声,米哈伊尔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是尤里的朋友,那个叫菲利普的英国男孩,“你在家吗?”

        “我在。”米哈伊尔走进书房的茶水间,拿出一个玻璃杯往里面倒烧开的热水,“怎么了?”

        “你冷静点听我说,尤里他跑回去找你了!你要是还在哪儿赶紧避开点!”主教的声音听起来极为焦虑,“喂米沙,你千万别乱来,那孩子他对你……”

        最后几个字淹没在沉重大门被推开的闷响里,米哈伊尔沉默地注视着在水中冒泡翻滚的白色药片,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回来呢?

        药片完全溶解消失。

        我不能见你,别给我接近你的机会,别让我有机可乘……我明明,无数次无数次的警告过了。

        手指缝隙下的阴影中,青年的嘴角咧开一道弯曲的弧度。

        ……

        尤里小心翼翼地走在楼梯上,屋里的光线比想象中还要暗很多,平时走过无数遍的台阶在封闭的环境中令人产生没有尽头的错觉。

        不过终归只是想象,尤里很快站在了二楼的走道上,父亲的书房和母亲的画室都在这里,他伸手摸索着墙壁想要找寻走廊上的电灯开关,可开关没找到,反而碰到了另一样东西——走道尽头房间的门,虚掩着的门经不住他轻轻一碰,自己朝里慢慢滑开。

        空旷的房间被窗外夕阳投射进来的光线染成血红。屋子的角落里散落着好几副大大小小的油画,上面全都有被刀片割破的痕迹。尤里捡起其中一副,试探着把卷起的划痕拼回去,很快 ,一张少女的娟秀脸庞在眼前呈现。

        尤里的呼吸有一瞬间停住。

        他记得这张脸,在梦境中出现了许多次,可他还是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尤里。”

        熟悉的呼唤声夺走他的注意力,尤里转过身,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青年。

        米哈伊尔站在夕阳照不到的黑暗中,身上的黑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而那头白发却又过于显眼,与周边形成极大的反差。

        “哥哥!”

        尤里毫不迟疑地跑向他身边,米哈伊尔注视着少年,露出与往常无异的微笑,伸手抚上他的脸,“回来啦,考试怎么样?”

        “挺好的,主教很会教人。”尤里顺着这个动作往前靠了靠,他离得近了些,注意到米哈伊尔眼睛下明显的黑色阴影,“哥哥,我有话对你说。”

        “嗯,没事,不急,”米哈伊尔摸摸他的头,背在身后的手悄然伸出,“渴了吧,先喝点水。”

        尤里瞧着哥哥脸上的表情,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违和,但还是听话的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回响在画室,过于刺耳了些,米哈伊尔想,他捂住摔倒在怀里的尤里的耳朵,连同心脏的崩坏声一同掩去。

        眼前变得模糊不清,尤里感到意识正不断离自己而去,可是拥住他的这个怀抱还是这般温暖,熟悉,安心。

        甚至在这种时候,都生不出想要反抗和拒绝的心思,反而想要去靠近。

        双手环抱着沉沉睡去的少年,米哈伊尔发出叹息。

        “我说了……不要给我,囚禁你的机会。”

         疼痛的感觉再次传来,可这次,青年却露出浅笑。

        那是一个似哭似笑的可怕表情,与画布中的少女,竟是分外相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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